①
她爱上他时,他已结婚。
他知道,她却不知。以为自己是他情感世界的唯一。爱得如火如荼之际,她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她心生欢喜,不仅爱着他,也爱上了腹中胚芽点大的胎儿,甚至幻想着,此后经年将与人世间最爱的两个人,看尽繁华,享尽悲欢。
幻想之所以称为幻想,只因它不是当下真实的存在。可能成真,更可能幻灭。
幻灭发生于她怀孕了。她想要这个孩子,且为孩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。而他却说,我们现在不能要孩子,我想和你一起生活,而不仅仅是婚外恋人。所以,等我,等我离婚。
这一等,就是遥遥无期。
②
她打掉了腹中的孩子,却因子宫粘连,不能再生育。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堕胎的报应。
当得知他的妻子怀孕,她觉得不该再见他,但她做不到。
他的妻子每天都给她打电话,要她把丈夫还给她。无数次地在电话中恶意中伤她,她被逼的快要疯了。
有一天,他的妻子敲开了她的家门,骂她是个不孕女,打掉了自己的孩子,为了一个满嘴慌言的男人。
她在彻底崩溃之前,觉得该结束这一切了。
当她得知他的妻子生了孩子,决定去见一眼那个孩子。就此与这段不能在蓝天白云下徜徉的恋情做个了断,开始自己的新生活。
奈何,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性。
③
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早上,她来到他家,把自己所有的情绪连同娇小的身躯,藏在雨伞下,目送他和他的妻子驱车而去。
窗帘在大风的助力下,胡乱飞舞着。她推开他家的门,走进屋内。愣怔迷惘时刻,楼上婴儿的哭声发来了召唤。
她看见了那个躺在婴儿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的人儿。小人儿转头看见了她,停止了哭声,开心地笑了。
此刻,她们的心被彼此照亮。
可能是从婴儿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被自己虐亡在子宫里的自己的孩子;可能是从婴儿的眼中感受到了被需要被喜爱;可能是脑海里生出一刹那的报复之心;可能是内心感受到再也不能有自己孩子的切肤之痛。
总之,她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。她抱走了那个婴儿。
她紧裹着那个小小的人儿,走出了爱恨交织的他的家,走进了风雨交加的茫茫天地间。
此后四年,无论贫穷,还是慌乱。无论平静,还是不安。她们一直在一起,她给了那个小小的人儿所有的温暖、所有的陪伴、所有的关爱。
她是那个小小的人儿无比依恋的妈妈,陪她成长、陪她玩耍,直到她成长为一个四岁的小女孩。
④
那一天,她们灿烂的笑容与温馨的时刻被定格为当地报纸的一幅画面。而在此之前的四年,她一直是当地警局追捕的诱拐了别人家孩子的诱拐犯。
当她看到她们“母女”的照片被登在了报纸上,她知道,原本平静的生活又结束了。她要带着孩子,坐上远去的轮船。
给孩子买了些面包当晚餐。付完帐,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小卖铺的瞬间,她知道,所有提心吊胆的日子结束了,真正的分离到来了。
对面码头,制服的威严逼慑着她。小女孩怯怯地看看对面,又抬头看看她。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小女孩的手,然后蹲下来,说,你先到对面候船的码头去等妈妈。
小女孩乖乖地向前挪着步,不时回头看一眼等在原地的她。小女孩走到对面,转过身来站定,等她。
她望着小女孩,心如刀割,泪如雨下。
几个穿警服的工作人员强行将她带离。
另一个穿警服的女人抱起小女孩,说,我们回家吧。
小女孩拼命挣扎、啼哭、呐喊,冲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,一遍遍地叫着,妈妈、妈妈、妈妈......你去哪儿?
她回过头来,向抱着小女孩的警官深深地掬了一躬,说了最后一句话,她......她还没有吃晚饭......拜托了!
⑤
女人终于见到了小女孩,可是小女孩不认识这个“陌生的妈妈”。
原本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变得沉默迟钝,甚至开始尿裤子。
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,曾经朝夕相伴的“妈妈”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他们都说,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她的妈妈。可是对她来说,这个女人是如此的陌生。
女人说,四年以来,每个夜晚,我都会在睡梦中听到哭声。一个婴儿哭号着,乞求我的帮助。但当我睁开双眼,却不见她的踪影。我虽是她的母亲,却无法拥抱她,安慰她。有些人说,认了吧,再生一个,这话说得多么无情。我知道,她回来前,我会受尽煎熬。
让女人不能接受的是,不仅小女孩回来前,她受尽煎熬。小女孩回来后,她们双方都将面对更大的煎熬。
⑥
女人想要找回她们之间失去的四年。她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努力“扮演”一个好妈妈。
睡前,给小女孩讲故事、唱歌。小女孩说,唱那首星星的歌吧。女人十分卖力地唱了几首,小女孩都说,不是。
女人崩溃了,她冲小女孩大声吼叫。
原本躺着的安静的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,赶紧爬起来,跪在床上,一边哭着嗑头,一边连声说,对不起,妈妈。对不起,妈妈。对不起......
小女孩要离开这个“陌生的家”,去找自己的“妈妈”了。但是,她不知道“妈妈”到底在哪里。
女人和男人是在警察局里见到的低着头的一言不发的小女孩。
警官说,小女孩说陌生人把她带回了家,她就跑掉了。
女人见到小女孩说的话是,你怎么能这样让我们担心?你就这么恨我们吗?你真是一个坏孩子,一个坏孩子!
小女孩与他们一起又回到了那个“陌生人”的家。
⑦
十几年,女人都没有走进小女孩的心里。一句“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爱我?”道尽了一个母亲在被迫与亲生女儿分开四年,再次重逢后,无法弥补的缺憾、痛楚、无助、辛酸、绝望......
而这人生最初的四年,奠定了一个人一生的依恋关系。有些时光,一旦错过,就永远的错过了。
多年以后,小女孩长大了,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,且怀了他的孩子。当她知道,他已婚,她离开了他。生父曾经带来的伤害,她不能让它重演。
一个孤独的迷茫的无助的未婚已孕的独身女人,生活陷入了跳不出的困境。
⑧
她回到岛上,回到与养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,试图找回丢失的爱,丢失的美好,丢失的时光。
岛上的每一个脚印,每一寸砖墙,每一秒呼吸,每一方天地,都恍如隔世。
她跑到码头,迎着海风,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: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。我会找份工作,我会让她吃得好,穿得美,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。我会告诉她,一切都很好。我会告诉她,我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!
这是日本电影《第八日的蝉》。
一个女人因为丈夫出轨,孩子被偷,几近精神崩溃。此后多年,无法享受亲子时光、天伦之乐、正常生活。
一个女人因为被小三,打掉孩子后,再不能生育而偷走了别人的孩子。又因“诱拐”被抓,被迫与养女分离,判六年监禁。
一个女人因为父亲出轨,被养母抱走,与生母分离。又因被生母找回,与养母分离。爱上了有妇之夫,而身陷囹圄。
我看了下评论,大多在说,生母不懂得爱孩子,没有看好自己的孩子。养母做了小三,抱走了别人的孩子,是个人贩子。
无论生母,还是养母,或许她们有许多不理性的地方,但都不是酿成悲剧的根源。
真正的罪魁祸首,是那个在影片中极少出现的男人。
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与欲望,或者说是他的不负责任,毁了三个女人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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